溯自武帝中期以后,学术活动以五经为骨干,而儒生以阴阳五行之说,附会于经以言天人感应,言灾异政事。又以阴阳为天道之内容,而作方技性之推演,浑融既广,庞杂益甚。进而复以天象律历为天道之具体内容。《汉书·翼奉传》载其上封事云:
天地设位,悬日月,布星辰,分阴阳,定四时,列五行,以示圣人,名之曰道。圣人见道,然后知王治之象,故画州土,建君臣,立律历,陈成败,以示贤者,名之曰经。贤者见经,然后知人情之务,则诗书易春秋礼乐是也。
这一段话,正可概括西汉学者之共同观点。在五经中,易本天道以言人事,最便于为言阴阳术数者所附会。汉代的象数易,便是如此衍展而成为一代显学。(汉代易是一套专学。它通过卦爻象数,以观阴阳气化之变,而讲一套自然哲学,这是往下讲。必须就《易经》经文而正视《易传》,视之为孔门义理;能就此作为孔门义理之《易传》而讲述儒家的道德形上学,方是往上讲,方是“洁静精微”之易学、易教。至于繁琐穿凿之象数易,可勿论。)
一、《太玄》的结构及其论玄之大意
扬雄(公元前五三~公元后一八),字子云,成都人。先作《太玄》,后作《法言》。
《太玄》是摹易之作,符号结构,看似构思工巧,实则不免穿凿,不如《易经》之圆通合理。其演算系统亦多强为牵合。兹举三端,似见其概。
《太玄》在《易》之阴阳二爻(—,–)之外,另创用三断画(—)为符号,由三种符号相配而成“首”,又立“方、卅、部、家”之名——
第一步,配成九首:
第二步,九首相重为四画图象,共八十一首,例如:
余类推。
第三步,又为各首立专名,如“中、周、法、应、迎、养”等。每首有首辞、赞辞(比于易之有卦辞、爻辞)。
唯《太玄》之论玄,则承《老子》之意,故以玄为贯通天人之基本原理。他似乎想以老子之道德为体,以儒家之仁义为用。虽然事实上连结不上(因为老子子所讲之道德,并不以仁义为内容),但却显出他的意向。同时,他趋避祸福的态度,亦本于老子。故“太玄赋”云:“观大易之损益兮,览老氏之倚伏”(老子有云:祸兮福所倚,福兮祸所伏)。祸福无常,相互倚伏,故以柔退为趋避之方。又“解嘲”一文之末句云:“故默然独守吾太玄”,亦正表示一种退藏避祸的人生态度。
二、《法言》的限度
《法言》是拟《论语》之作,代表扬雄晚年的反省。他所谓“法”,是以孔子五经为中心,而树立的做人立言之准则。但观其所说,如“圣人之材,天地也。”“观乎天地,则见圣人。”“通天地人谓之儒,通天地而不知人曰伎(伎、指技艺、专家)。”“道也者,通也,无不通也。”“道若涂若川,车航混混,不舍昼夜。”“君子于仁也柔,于义也刚。”“自爱,仁之至也。”凡此,皆属外在通泛之言,说不上有内在真实生命之契应与体悟。
扬雄亦推尊孟子,认为孟子辟杨墨有大功。但他对孟子之性善说,则全然不解。修身一篇云:“人之性也,善恶混,修其善则为善人,修其恶则为恶人。气也者,所以适善恶之马欤!”气,是生命发出的力量,如同一匹马,可以载着善念恶念向前行,而选择善恶则须由学而师(师法、家法)。学行篇云:“学者所以修性也。视听言貌思,性所有也。学则正,否则邪。”“多学不如多求师。师者,人之模范也。”此皆落于后天的外在的教育上说话,仍然不出荀子“化性起伪”、“重师法”之义。
扬雄承述儒家仁礼智信之通义,而其立足点则是落在“智”上。故问明篇云:“或问人何尚?曰:尚智。”问道篇云:“智也者,知也。”学行篇云:“学以治之,思以精之。”由于他有“智”的自觉,所以对于秦以来之占星术,五德终始说,巫医神怪,符瑞忏纬,皆加以批驳,而表现了合理的理智主义之态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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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:蔡仁厚,转载自:《中国哲学史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