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》注疏之 季氏第十六 第09章|总第429章

孔子曰:“生而知之者,上也;学而知之者,次也;困而学之,又其次也。困而不学,民斯为下矣!”

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,狎大人,侮圣人之言。”

○侮,戏玩也。

○不知天命,故不识义理,而无所忌惮如此。

尹氏曰:“三畏者,修己之诚当然也。小人不务修身诚己,则何畏之有?”

 

孔子曰:“生而知之者,上也;学而知之者,次也;困而学之,又其次也;困而不学,民斯为下矣。”

○困,谓有所不通。

言人之气质不同,大约有此四等。

杨氏曰:“生知学知以至困学,虽其质不同,然及其知之一也。故君子惟学之为贵。困而不学,然后为下。”

 

编自: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

○困,是窒塞不通的意思。

孔子说:“人之资质,各有不同,有生来天性聪明,不待学习,自然知此道理的。这是清明在躬、志气如神的圣人,乃上等资质也。有生来未能便知,必待讲求习学,然后知此道理的。这样的人,禀天地清纯之气虽多,而未免少有渣滓之累,乃次一等资质也。又有始不知学,直待言动有差,困穷拂郁,然后愤悱激发而务学的,这是气质浊多清少,驳多粹少,必须着实费力,始得开明。盖又其次也。若到困穷拂郁的时节,犹安于蒙昧,不知务学以求通,这等昏愚蠢浊的人,虽圣贤与居,亦不能化,终归于凡庸而已,所以说民斯为下矣。”

 

编自:张居正《四书直解》

本章知字、学字及知之、学之两“之”字,皆泛指。生而知之,谓不学而能也。困,有所不通。如师襄之于琴,上也。孔子于琴,则次也。推之于道于艺,各有先后难易之别。或以尧、舜、孔子为生知,禹、稷、颜渊为学知。证之《论语》,孔子不自承为生知。然则学者不当以非生知自诿,惟当以“民斯为下”自戒惧,斯可。

 

【白话试译】

先生说:“生来就知道的,那是最上等。学了才知道的,那是次一等。经历困境后才知要学的,又次了一等。若经了困,仍不学,那就只算是下等了。”

 

编自:钱穆《论语新解》

【疏解】

此章的生而知之,学而知之的之,亦指道说。人生在世,总要明道,不论是生知学知或是困学而知。人的天资是有不同的,故有生知学知等分别。但人的自觉践仁成德,则是不论智愚都是可能的。人的这种自觉践德的性,是人人皆有的,不论他的天资如何,只要他能正视时刻呈现于其心的不安不忍的仁心,而充分让其呈现,人便可以成圣成贤。固然天资的高低,会使人较易或较难明道,但只要人肯自觉发奋,则无论是何等庸愚的天资,都可明道,成君子。

民斯为下的下,并不是指天资的低下,人在遭遇到困难,感到自己的不明道为可耻之事,在这种情况底下,而仍不肯去学,那这便是下等人了。可知这下等,并非是天生的下等,而是他不肯学,虽知困而仍不学,故为下等。孔子曾说过:“惟上智与下愚不移”(阳货2),据上述的意思,下愚的不移,并不是不能移,而是因不肯学,故不移。若是肯学,便不会不能移。所以下愚是因人的不肯移而做成的,不能只怪天资不佳。

人的自觉为善,是人人可能的,这是人的实践道德的性,是不会为天资的高下影响的,这是孟子所说的性善的性,宋儒则名之曰“义理之性”。而人的或智或愚,或清或浊的性,是人人不一样的,那是才性,宋儒称之为“气质知性”,这两种性,须区分清楚。而人的成贤成圣,实践道德,是义理之性的自觉呈现,此性一旦呈现,便不是气质之性所能障蔽,阻挡,所以孔子说:“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,我未见力不足者”(里仁6),所以我们不能说成圣成贤是上智的人的事,自己无分,而推诿自弃。你不能明道成圣贤,乃是你不肯正视时刻呈现的仁心,麻木不仁,故意不肯为、不肯学,那是人自身当该负责的。

生而知之,只是理想,虽如孔子之聪明睿智,亦须学不厌,默而识之,然后成圣,他曾自说:“我非生而知之者,好古敏以求之者也。”(述而20)可知一切圣人,都应是学而知之。而所谓学而知之,乃是用工夫把本有的善性充分实现出来,而非学习知识,明白道理。

 

注:以上选自《论语义理疏解》(台湾鹅湖出版社印行)之主题三【德性的实践】(杨祖汉)第廿四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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