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》注疏之 微子第十八 第05章|总第465章

楚狂接舆(yú)歌而过孔子,曰:“凤兮凤兮!何德之衰!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已而!已而!今之从政者殆而!”
孔子下,欲与之言。趋而辟(bì)之,不得与之言。

○接舆,楚人,佯狂辟世。

夫子时将适楚,故接舆歌而过其车前也。凤有道则见,无道则隐,接舆以比孔子,而讥其不能隐为德衰也。来者可追,言及今尚可隐去。

○已,止也。

○而,语助辞。

○殆,危也。

接舆盖知尊孔子而趋不同者也。

 

编自: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

○接,是楚之狂士。昔周之衰,贤人隐道,接舆盖亦佯狂以避世者也。

○殆字解做危字。

○下,是下车。

○辟,是躲避。

昔孔子周流至于楚地,楚之狂人接舆者,口中唱歌而行过孔子之车前说:“风兮,风兮,何德之衰?说凤凰是灵鸟,能审时知世,有道则见,无道则隐,所以为稀有之样瑞。如今是什么时候,乃出现于世,是何其德之衰而不知自重耶!然既往之事,虽不可谏止,从今以后,尚可以改图,趁此之际,可以止而隐去矣。我观今之出仕而从政者,非惟不能建功,且将至于取祸,亦岌岌乎危殆而难保矣,于此不止,安得谓之智乎?”

接舆之意,盖以凤鸟比孔子,讥其不能全身以远害也,然以避世为高,而不以救时为急,则其趋向之偏甚矣。孔子时在车中国闻其歌词,知其为贤人,故下车来欲与之讲明君臣之大义,出处之微权。而接舆自以为是,不肯接谈,遂趋走避匿,孔子竟不得与之言焉。盖圣人抱拯溺亨屯之具,而又上畏天命,下悲人穷,是以周流列国,虽不一遇,而其心终不能一日忘天下也。彼接舆之徒,果于忘世,往而不返,何足以语此哉?

 

编自:张居正《四书直解》

○楚狂接舆:楚之贤人,佯狂避世,失其姓名,以其接孔子之车而歌,故称之曰接舆,犹晨门、荷𦰏丈人、长沮、桀溺之例。或说其人接氏舆名。今不从。或曰:狂者,孔子所与,故称其人曰狂接舆,今从之。

○歌而过孔子:此当是孔子乘车在途中,接舆歌而过孔子之车。或说歌而过孔子之门。或本有之门二字。

○何德之衰:古俗相传,世有道则凤鸟见,无道则隐。接舆以凤比孔子,世无道而不能隐,为德衰。

○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:既往之事不可再谏,继今而来者犹可追及,谓今尚可隐而去。

○已而已而:已,止义。而,语助辞。犹云罢了罢了。

○今之从政者殆而:殆,危义。今之从政者皆危殆不可复救治,不足与有为。或谓孔子若从政,则仕路风波之忧,此失之。

○孔子下:下车。或说:下堂。

○趋而避之:接舆急行避孔子,不欲闻孔子之辩白。以下数章,皆孔子之不忍于避世。接舆诸人,高蹈之风不可及,其所讥于孔子者,亦非谓孔子趋慕荣禄,同于俗情,但以世不可为,可劳劳车马,为孔子惜耳。顾孔子之意,则天下无不可为之时,在我亦有不忍绝之情,有不可逃之义。孔子与诸人旨趣不相投,然孔子终惓惓于此诸人,欲与之语,期以广大其心志,此亦孔子深厚仁心之一种流露。

 

【白话试译】

楚中一狂人,接在孔子车后而歌,越过孔子车而前。他歌道:“凤啊!凤啊!怎么你德如是般衰呀!已往的莫说了,方来的还可追呀!算了!算了!当今那些从事政治的哪一不是危殆之人怎可与之有为呀!”孔子听他歌,下车来,想和他说话。那狂人急行避去,不得和他说。

 

编自:钱穆《论语新解》

【注释】

楚狂接舆:楚国佯狂避世的隐士,以紧接在孔子车舆之后而得名。

歌而过孔子:唱着歌经过孔子的门前。

凤兮三句:凤,古代传说中的神鸟,朱注说:“凤有道则现,无道则隐,接舆以比孔子,而讥其不能隐为德衰矣。”

往者不可谏:是说“过去的行为,不可能再挽回。”

来着犹可追:是说“从今以后,隐居避世,还来得及。”

已而:是“算了吧!”的意思。

殆而:“而”为语助辞,“殆”是“危亡”的意思。

趋而避之:“趋”是快步走,“辟”通避,躲避的意思。全句是说:“接舆很快的避开孔子。”

 

【疏解】

○楚国有一位佯狂避世的隐士,紧追在孔子车队的后面,一边跑过去,一边唱着歌:“凤鸟啊!你本来是天上的凤凰,为什么今天流落为人间的乌鸦了。过去的已无可挽回,未来的还可把握。算了吧!算了吧!现在那些执政的人,都不是好人啊!”孔子听了他的讽劝歌声,下车想跟他聊天,没想到他加紧脚步避开了。

○隐者多高士,对儒家行谊虽不能同情,却相当敬重。接舆以天上的凤凰,比喻孔子,却惋惜孔子周游列国,必闻其政,被人间俗务牵累。“德衰”不是说孔子的德转衰,而是说美德被政治所污染。他期望孔子从尘嚣俗虑中超拔出来,不再跟那群从政的危险人物混在一起了。

○孔子听闻歌声,知遇上草野高人,很想自我表白,可惜的是,接舆却避开不谈。儒道两家精神会通的机缘,就此失之交臂,真是遗憾千古。楚狂接舆不愿与孔子会面晤谈,虽是隐者本色,却不免楚狂不狂,有所放不开了,倒不如孔子的“我则异于是,无可无不可”(微子8)的自在自如。

○论语另章,子击磬于卫,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,曰:“有心哉!击磬乎!”既而曰:“鄙哉,硁硁乎!莫己知也,斯已而已矣。”(宪问39)荷蒉是肩负竹筐,也是隐士一流的人物。看孔子在卫国击磬,传达教化人间的心意。荷蒉路过,闻磬声而知击磬是有心,由是可知,隐者是这能了解儒学心怀的人,言行之间对儒者也能充满敬重之意,然另一方面,不能同情儒家的积极有为,所以就击磬的硁硁之声,说儒者是固执放不开,既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了解我,又何必坚持原则做下去呢?

○由隐者对显出儒家是“有心”人,是知其不可,还要坚持做去的,隐者是知其不可,就放开不为了,免得因“今之从政者殆而”,而有“德衰”之“鄙”。由于“莫己知”,即“斯已而已”,是不如孔子“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”(学而1)的自安自足。

 

注:以上选自《论语义理疏解》(台湾鹅湖出版社印行)之主题六【文化的抟造】(王邦雄)第十九条

编辑排版:澤之/其嘉

录入校对:澤之/其嘉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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