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词吟唱♫于造化发生之机,最为密切——唐·杜甫《春夜喜雨》(季谦先生吟唱)(附季谦先生讲述《春夜喜雨》)

吟唱:季谦先生王财贵教授) 调式:台湾鹿港调第二式 语言:普通话


 

春夜喜雨

 

唐·杜甫

 

好雨知时节,当春始发生。

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。

野径云俱黑,江船火独明。

晓看红湿处,花重锦官城。

 

季谦先生书法杜甫《春夜喜雨》
季谦先生(王财贵教授)书法 杜甫《春夜喜雨》

 

【注释】

 

○知:明白,知道。说雨知时节,是一种拟人化的写法。

 

○野径:田野间的小路。

 

○“江船”句:意谓连江上的船只都看不见,只能看见江船上的点点灯火,暗示雨意正浓。

 

○晓:天刚亮的时候。

 

○红湿处:雨水湿润的花丛。

 

○花重(zhòng):花因为饱含雨水而显得沉重。

 

○锦官城:故址在今成都市南,亦称锦城。三国蜀汉时管理织锦之官驻此,故名。后人有用作成都的别称。此句是说露水盈花的美景。

 

【名家点评】

 

元人方回《瀛奎律髓》:“红湿”二字,或谓海棠可当。此诗绝唱。

 

明人胡应麟《诗薮》:咏物起自六朝,唐人沿袭,虽风华竞爽,而独造未闻。惟杜诸作自开堂奥,尽削前规。如题《月》:“关山随地阔,河汉近人流。”《雨》:“野径云俱黑,江船火独明。”《雪》:“暗度南楼月,寒深北浦云。”《夜》:“重露成涓滴,稀星乍有无。”皆精深奇邃,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,然格则瘦劲太过,意则寄寓太深。

 

明人钟惺、谭元春《唐诗归》:钟云:五字可作《卫风》灵雨注脚(首句下)。谭云:浑而幻,其幻更不易得(“随风”二句下)。谭云:以此句为雨境尤妙(“江船”句下)。谭云:“红湿”字已妙于说雨矣,“重”字尤妙,不湿不重(末两句下)。

明人周珽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此诗妙在春时雨,首联便得所喜之故,后摹雨景入细,而一结见春,尤有可爱处。

 

明人王嗣奭《杜臆》:“野径云俱黑”,知雨不遽止,盖缘“江船火明”,径临江上,从火光中见云之黑,皆写眼中实景,故妙。……束语“重”字妙,他人不能下。

 

清人黄生《唐诗摘钞》:雨细而不骤,才能润物,又不遽停,才见好雨。三、四紧着雨说,五、六略开一步,七、八再绾合,杜咏物诗多如此,后学之圆规方矩也。五、六写雨境妙矣,尤妙能见“喜”意,盖云黑则雨浓可知。六衬五,五衬三,三衬四,加倍写“润物细无声”五字,即是如倍写“喜”字,结语更有风味。

 

清人仇兆鳌《杜诗详注》:雨骤风狂,亦足损物。曰“潜”曰“细”,写得脉脉绵绵,于造化发生之机,最为密切(“随风”二句下)。

 

清高宗敕编《唐宋诗醇》:近人评此诗云:写得脉脉绵绵,于造化发生之机,最为密切。是已,然非有意为之,盖其胸次自然流出而意已潜会,所谓不涉理路,不落言诠者,如此若有意效之,即训诂语耳。

 

清人浦起龙《读杜心解》:起有悟境,于“随风”、“润物”,悟出“发生”;于“发生”悟出“知时”也。五、六拓开,自是定法。结语亦从悟得,乃是意其然也。通首下字,个个咀含而出。“喜”意都从罅缝里迸透。上四俱流水对。写雨切“夜”易,切“春”难:此处着眼。

 

清人宋宗元《网师园唐诗笺》:起结多不脱“喜”意。

 

近人李庆甲《瀛奎律髓汇评》:纪昀:此是名篇,通体精妙,后半尤有神。“随风”二句,虽细润,中晚人刻意或及之,后四句传神之笔,则非馀子所可到。

 

【诗词简介】

 

《春夜喜雨》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一首诗。此诗以极大的喜悦之情细致地描绘了春雨的特点和成都夜雨的景象,热情地讴歌了来得及时、滋润万物的春雨。诗人运用拟人手法,对春雨的描写,体物精微,细腻生动,绘声绘形。全诗意境淡雅,意蕴清幽,诗境与画境浑然一体,是一首传神入化、别具风韵的咏雨诗。

 

【创作背景】

 

这首诗写于唐肃宗上元二年(761年)春。杜甫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流离转徙的生活后,终因陕西旱灾而来到四川成都定居,开始了在蜀中的一段较为安定的生活。作此诗时,他已在成都草堂定居两年。他亲自耕作,种菜养花,与农民交往,对春雨之情很深,因而写下了这首描写春夜降雨、润泽万物的美景诗作。

 

【作者简介】

 

杜甫(712年—770年),字子美,尝自称少陵野老。举进士不第,曾任检校工部员外郎,故世称杜工部。是唐代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,宋以后被尊为“诗圣”,与李白并称“李杜”。其诗大胆揭露当时社会矛盾,对穷苦人民寄予深切同情,内容深刻。许多优秀作品,显示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过程,因被称为“诗史”。在艺术上,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,尤长于律诗;风格多样,而以沉郁为主;语言精炼,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。存诗1400多首,有《杜工部集》。

 

【附】

 

季谦先生讲述《春夜喜雨》

 

其一

 

顺便讲一首诗,这一首诗是我非常喜欢的。我们念一遍……(先生念一句,众跟读)。这个题目就很简洁地表示这是因下雨而写,而且这个雨是“好雨”。“知”就把这个雨拟人化了,好雨知道时节,所以“好雨知时节”,这一下子就跟这个雨啊,你赞美它是好雨,而且好像跟它做朋友一样,就这么亲切,你是知时节的一件好东西,“好雨知时节”。

 

这个诗的诗人他的心胸这样子的开朗,也可以说他的这一种感触这么样地深细,他能够跟好雨感应,这个雨下了,他就觉得这个是真好,现在是春天来了,它刚好就下了雨。“当春”就是当春天开始发生,“发生”就是春天的生意蓬勃,“当春始发生”。

 

这个风随着雨潜入夜,这个“潜”非常好,可见那个雨一定是毛毛细雨,不是倾盆大雨,所以叫“潜入夜”,在晚上下的。这一句诗是千古名句,“润物细无声”,无声无息地滋润万物,这就是天地之德,也是圣人之德,所以要行仁德,要爱人,不一定要大声疾呼啊,这个“润物细无声”。

 

在大陆推广读经的人啊,因为有一次我跟他们讲我们推广读经要不计成败,只要诚心诚意推广下去,慢慢地自然就有人会受到感动,然后就会教他的孩子。那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在教他们的孩子,现在好像看不到什么成果,但是几十年之后人才就到处都辈出,这个叫作“润物细无声”,所以这个已经成为推广读经人的一个基本的心态,一种涵养的来源,“润物细无声”。

 

“野径云俱黑”这个杜甫那时候一定是住在荒野之中,所以“野径”。“云”,天上的云跟地上的路统统是一片的黑暗。这个杜甫不知道要做什么?他写这个做什么?至少表面上是知道,杜甫一听到下雨他就睡不着觉了,他特别跑出门来看,或许他还在雨中散步,至少我们知道这一点,“野径云俱黑”。

 

他还可以看到“江船火独明”,远远的江上有船,他们船上还有船火,这也是风景的描述,或许很随意的、当下的。那诗人就把握这个景象,那这样子或许可以把春雨衬托出来,把这个“润物细无声”的情况更加地衬托出来,一片的黑暗当中,远远的地方有船火特别地明显,所以“江船火独明”。

 

你如果要把它再引申一点,“野径云俱黑”是论当时整个的杜绝了天地、世界、社会的温暖。“江船火独明”或许还有“众人皆醉,我独醒”的意思,是不是要这种解释呢?不知道,但是这是诗人临时加进去的一个景物的描写。

 

最后两句“晓看红湿处,花重锦官城”,这个“红湿”这也是杜甫的发明,这个“红”应该是花,花是湿的,所以他不是去看花,他不讲看花,他说红湿。这里是潜入夜,这里是晓看,这就是诗人,现在是晚上,他就想到明天了。

 

杜甫很爱花的,杜甫曾经说“不是爱花亟欲死”,假如我不是爱花的花,干脆死掉算了(众笑)。“不是爱花亟欲死,只恐花尽老相催”但是他爱花又有一个恐惧,什么呢?“只恐”,只恐怕花尽。这个我是爱花啊,但是花会落啊,花如果落尽了呢?我就觉得我又老了一岁了,所以老了相催,催逼催迫,所以既想爱花又不敢爱花,因为爱花又怕花落,所以“只恐花尽老相催”。

 

“繁枝容易纷纷落”,这个花开的非常繁华,枝头上开的一片繁华,叫作繁枝,很容易一起开就一起落,就纷纷落。“繁枝容易纷纷落,嫩蕊商量稀稀开”它不是有花蕊,有一些还没有开的嫩蕊,刚生出来的花蕊。我跟你商量好不好,或说当时还在嫩蕊当中,不是有的花开,有的还是嫩蕊,就是在花都还在没有开的时候,这个在嫩蕊的时候杜甫就说我跟你们商量,“嫩蕊商量稀稀开”,你们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慢慢开好不好?(众笑)这样我怎么样都可以赏花啊,你们一起开过几天一起落,那我要到哪里去赏花呢?我去哪里找到自己呢?所以杜甫这个人是老顽童,所以才叫“诗圣”嘛,心中有无穷的悲悯之情,悲天悯人之情。

好了,再看“晓看红湿处,花重锦官城”,这一句也是名句啊,他用“重”这个字很好,“花重锦官城”,“锦官城”就是成都,整个成都里面的花都会垂下头来,为什么?涵了很饱的水汽,娇艳欲滴,所以“花重锦官城”,把明天要看花的景象都已经想象在心里面。

 

好,再念一遍啊,这首诗是很好的,很有名。(先生带领同学齐读)我唱一遍啊,我用鹿港调唱。所谓的调就是调子,像黄梅调,有一个调子它是五言的,所以五言的都可以套用,你只是把它加强一点节奏、强弱,做这种调配,像黄梅调它是一个调子。

 

鹿港吟诗有这种固定的调子,有调子就接近用唱的,所以诗可以用唱的,就是把它作曲来唱,可以用吟诗的调,这个调就比较固定,不是为同一首诗哼唱,它的旋律就没有那么像曲子这样子的完整,它是一个像行歌、行板这样子,它还是有旋律的感觉。

 

然后再自然自由一点就是吟,吟就是把它拉长,然后稍微加上一点旋律。如果没有什么旋律呢?就是诵,美读,我们现在的人大概到诵,对于诗的吟呢,吟诗的方法都已经失传了,我们以后可以把它恢复。

 

现在用调子唱其实是比较简单的,比吟可能要简单,因为吟要自己,给你自由但是你自己要去发明,自己去新创,现在调子就是音谱把它加上去就好,我唱的是鹿港调。

 

其二

 

我们现在来看《春喜细雨》杜甫,跟我念一遍(先生念,众跟读)……这一首诗大家看看,你最喜欢哪一句或哪两句?(众念道: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。)是的,很多人很喜欢这两句:“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”。

 

有些朋友认为这两句,可以当作我们读经推广的写照——“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”(众笑,众鼓掌)。所以我们每每在推广读经的时候,就是这样一直讲一直讲,虽然只是在民间推动,虽然有些人还是不能了解,但是这个讲个不停,就好像“好雨知时节,当春始发生”,春天来的时候万物都在生长,这个时候雨来了,“随风潜入夜”,它慢慢地渗透渗透,这个老子说“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”,就是我们读经人的一个写照,“润物细无声”。

 

这个时候“野径云俱黑”,这个时候杜甫是避难到成都,他这个人老来心境都还是那么样地心肠非常地炽热,这个一股对社会的关怀还是不曾减少。而且呢对于天地的感应非常地敏锐,所以当春天下了雨了,他知道万物都要生长了,他睡不着觉,所以“野径云俱黑”这一句代表他开了门出去看。

 

看到“野径”,外面的路跟天上的云,就是地上天上,野径是地上,云是在天上,一片地都是黑的,但是远远地看到“江船火独明”。这个应该是当时真正的色,但是他写出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意,就好像我们说的纵使天地千年的黑暗,就只有一根烛火就点亮了光明,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意思?不过我们不要想那么多啊,想那么多就太俗了啊!(先生笑)还是这个好,“江船火独明”。

 

最后一句也很好,“晓看红湿处”,这是什么意思呢?他根本睡不着觉,要等到天亮了赶快去,去什么呢?去城里城外啊,“花重锦官城”啊,去看它那个花。下了雨之后那个花开出来,这个花垂垂的样子,这个叫“娇艳欲滴”,整个锦官城都是这样子的可以赏花,“花重锦官城”。

 

这个“花重”的“重”啊,被称作是“诗眼”,这个诗作诗的时候有一个眼睛,那个重这个字啊,用的太美太好了,“花重锦官城”。你读起来真的是觉得这个花一定是很美的,很动人的。

 

好嘞,不要再多讲,我们来唱。这个号称闽南调,就是闽南地区,因为台湾的近三四百年的文化,其实大部分都是从大陆传过去的,那所以在台湾流行这个闽南调,我先唱一遍啊……(先生用闽南调吟唱)。唱完了要鼓掌一下(先生嘿嘿笑,众鼓掌),不过不怪大家,因为大家听都听呆了(先生笑,众笑)。好滴,现在我唱一句,大家唱一句,这其实很简单只有四句,后四句是重复的。(以下先生教唱)

 

这个是吟诗,这个是吟诗的腔调,形成固定腔调以后都可以套进去,你唱别的五言诗都可以套进去的,只是你对于诗的体会不大一样的时候,它的轻重快慢会有变化而已,那个调子都是一类的,这个叫调,某一种调,比如黄梅调。

 

本站编辑:澤之

(视频号:@泽之读经)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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