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》注疏之 宪问第十四 第30章|总第362章

子曰:“君子道者三,我无能焉:仁者不忧,知者不惑,勇者不惧。”
子贡曰:“夫子自道也。”

子曰:“君子道者三,我无能焉:仁者不忧,知者不惑,勇者不惧。”

○知,去声。

自责以勉人也。

 

子贡曰:“夫子自道也。”

○道,言也。

○自道,犹云谦辞。

尹氏曰:“成德以仁为先,进学以知为先。故夫子之言,其序有不同者以此。”

 

编自: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

○忧,是忧虑。

○惑,是疑惑。

○惧,是恐惧。

○自道,是自家说自家的事,言道其实也。

昔孔子以至圣之德,而常怀望道未见之心,说道:“君子之道有三件,反之于我,一件也不能。三者何?曰仁、曰智、曰勇是也。仁则心德浑全,而私欲净尽,凡穷通得丧,皆不足以累其心,故不忧;智则心体虚明,而思虑详审,凡是非邪正,皆不足以蔽其心,故不惑;勇则浩然之气至大至刚,以之决大疑,任大事,自勇往直前,而无足以动其心,故不惧。此三者,皆君子之全德,而我之所未能者也。”夫孔子道全德备,其于三者,皆已各造其极而时出之,岂复有所未能者乎?故子贡闻其言而叹说:“此乃夫子自言其实有者如是耳。”

而乃以为未能,盖圣不自圣之心也,大抵圣人深见义理之无穷,其自视常以为不足,故圣而益圣。有志于希圣者,当知所惕励矣。

 

编自:张居正《四书直解》

○君子道者三:此犹云君子之道三。或说:道,训由。君子由此三者以成德。人之才性各异,斯其成德亦有不同,惟知、仁、勇为三达德,不忧、不惑、不惧,人人皆由以成德。

○夫子自道也:自道犹云自述。圣人自视常欿然,故曰“我无能焉”,此其所以日进不止也。自子贡视之,则孔子三道尽备,故曰“夫子自道。”

 

【白话试译】

先生说:“君子之道有三:仁者不忧,知者不惑,勇者不惧。我一项也不能。”子贡说:“这正是先生称道他自己呀!”

 

编自:钱穆《论语新解》

【注释】

君子道者三:本句是说“实践君子之德的路数有三”。

我无能焉:本句自是孔子自谦之辞,但亦有“戒慎警惕”的意思。

 

【疏解】

成就君子之德行人格的进路有三,一是仁者不忧,二是知者不惑,三是勇者不惧。孔夫子一如“若圣与仁,则吾岂敢”的反省,谦称我还不能做到。子贡紧接着说:老师说的正是他自己。

仁者不忧,是说不忧贫,不谋食,不落在“小人长戚戚”之中,也就是“君子坦荡荡”的意思。实则“德之不修,学之不讲,闻义不能徙,不善不能改,是吾忧也”(述而3),怎能说仁者不忧呢?故仁者不忧,是说仁者不忧己而忧天下,不忧贫,而忧道,若德行学养做不到闻义能徙,不善而改,心就会感不安,这个不安就是仁者之忧的表现。此论语另章:司马牛问君子。子曰:“君子不忧不惧。”曰:“不忧不惧,斯谓之君子已乎!”子曰:“内省不疚,夫何忧何惧?”(颜渊4)内省而无过,心不会不安,还会有什么会让一个君子担心害怕的呢?

知者不惑,是说知者不昧于事理,知所当行而无所困惑。孔子另章云:“爱之欲其生,恶之欲其死,既欲其生,又欲其死,是惑也。”(颜渊10)又云:“一朝之忿,忘其身以及其亲,非惑与?”(颜渊21)不管是爱恶之间的矛盾,或是忘了自身以及父母亲的忿起无由,都是做人上的德行困惑,而不是客观知识上的认知问题。孔子说“四十而不惑”,是德行修养的境界,“惟仁者,能好人,能恶人”(里仁3),能好善恶恶,就是不惑,故知者不惑的根源,就在于仁。故孔子说:“知及之,仁不能守之,虽得之,必失之。”(卫灵公37)仁的根本不立,源头不开,知虽有一时所及之得,终将失去,而不能长久。

勇者不惧,依孔子“见义不为,无勇也”(为政24)的说法,勇是勇于义行,勇于担当正义,“守死善道”是勇,“杀身以成仁”是勇,勇者所以能不惧,自是“内省不疚,夫何忧何惧”,不惧是因为不忧无过,故勇是义理之勇。孔子云:“仁者必有勇,勇者不必有仁。”(宪问4)勇是由仁心的自觉,发为义理的担负说,故凡仁心发用的人,必有勇的承担,然好勇的行为不一定是出于仁心。孔子说:“勇而无礼则乱。”(泰伯2)又说:“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。”(阳货21)又说:“好勇不好学,其蔽也乱。”(阳货7)足见勇之为德,一为仁的发心,二为义的担当,三为礼的规范。

由是言之,通往君子之道,分说为三,总说则一,知者不惑与勇者不惧,根源都在仁者不忧,知是义的判断,勇是义的承担,借由仁心而有。

 

注:以上选自《论语义理疏解》(台湾鹅湖出版社印行)之主题一【人生的理想】(王邦雄)第十九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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