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》注疏之 卫灵公第十五 第10章|总第389章

颜渊问为邦。
子曰:“行夏之时,乘殷之辂(lù),服周之冕(miǎn),乐(yuè)则韶舞。放郑声,远佞(nìng)人。郑声淫,佞人殆。”

颜渊问为邦。

颜子王佐之才,故问治天下之道。曰为邦者,谦辞。

 

子曰:“行夏之时,

夏时,谓以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为岁首也。天开于子,地辟于丑,人生于寅,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,皆可以为岁首。而三代迭用之,夏以寅为人正,商以丑为地正,周以子为天正也。然时以作事,则岁月自当以人为纪。故孔子尝曰,“吾得夏时焉”而说者以为谓夏小正之属。盖取其时之正与其令之善,而于此又以告颜子也。

 

乘殷之辂,

○辂,音路,亦作路。

○商辂,木辂也。者,大车之名。

古者以木为车而已,至商而有辂之名,盖始异其制也。周人饰以金玉,则过侈而易败,不若商辂之朴素浑坚而等威已辨,为质而得其中也。

 

服周之冕,

周冕有五,祭服之冠也。冠上有覆,前后有旒。黄帝以来,盖已有之,而制度仪等,至周始备。然其为物小,而加于众体之上,故虽华而不为靡,虽费而不及奢。夫子取之,盖亦以为文而得其中也。

 

乐则韶舞。

取其尽善尽美。

 

放郑声,远佞人。郑声淫,佞人殆。”

远,去声。

○放,谓禁绝之。

○郑声,郑国之音。

佞人,卑谄辩给之人。

○殆,危也。

程子曰:“问政多矣,惟颜渊告之以此。盖三代之制,皆因时损益,及其久也,不能无弊。周衰,圣人不作,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礼,立万世常行之道,发此以为之兆尔。由是求之,则余皆可考也。”

张子曰:“礼乐,治之法也。放郑声,远佞人,法外意也。一日不谨,则法坏矣。虞夏君臣更相饬戒,意盖如此。”

又曰“法立而能守,则德可久,业可大。郑声佞人,能使人丧其所守,故放远之。”

尹氏曰:“此所谓百王不易之大法。孔子之作春秋,盖此意也。孔颜虽不得行之于时,然其为治之法,可得而见矣。”

 

编自: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

○时,是时令。

○辂,是大车。

○冕,是朝、祭服之冠。

○《韶》,是舜乐。

○郑声,是郑国之音。

○佞人,是卑谄辩给之人。

昔颜渊有志于用世,因问为邦之道于孔子。孔子答之说:“治莫善于法古,道尤贵于用中。自昔帝王之兴,必改正朔。周正建子,盖取天开于子之义;商正建丑,盖取地辟于丑之义;夏时建寅,盖取人生于寅之义。然治历明时,本以为民,则夏以寅月为岁首,于人事切矣。故欲改正朔者,当行夏之时。大辂之制,其来久矣,后世饰以金玉,则过侈而易败。惟殷之辂,但以木为之,朴素浑坚,既可经久,而贵贱之间,等威又辨,此质而得中者也。故乘辂之制,有取于殷焉。冠冕之服,始于黄帝,而文采未著。惟周之冕,华不为靡,费不及奢,盖文而得中者也。故服冕之制,有取于周焉。帝王之兴,皆有乐舞,以象成功,历代作者非一,而尽善尽美,则莫有过于舜之《韶》乐者,故乐当用《韶》舞焉。至于郑国之声,则禁绝之,勿使其接于耳,便佞之人,则斥远之,勿使其近于前。何也?盖郑声邪辟淫泆,听之使人心志淫荡,故不可不放也。佞人变乱是非,近之足以覆人邦家,故不可不远也。”

夫既酌三代之礼,而法其所当法,又严害治之防,而戒其所当戒,则治国之道大备于此矣。颜子有王佐之才,故孔子以是告之。至于郑声、佞人,实万世之明戒。盖有治则有乱,世之治也,以礼乐法度维持之而不足,其乱也,以声色佞幸败坏之而有余。是以尧舜犹畏孔壬,成汤不迩声色,诚所以绝祸本而塞乱源也。《书经》上说:“不役耳目,百度维贞。”保治者宜留意焉。

 

编自:张居正《四书直解》

○问为邦:为,创制义。盖制作礼乐,革命兴新之义皆涵之,与普通问治国之方有辨,观下文孔子答可知。

○行夏之时:古历法,有夏正、殷正、周正之分。夏正即今之阴历。殷正以阴历十二月为正月,较夏历差一月。周正以阴历十一月为正月,较夏正差二月。今仿欧美用阳历,略在冬至后十日改岁,犹周正。阴历合于农时,今亦谓之农历。孔子重民事,故主行夏时。

○乘殷之辂:此辂字亦作路。天子所乘车曰路。周制有五辂,玉、金、象、革、木,并多文饰,惟木路最质素。木路,殷路。古人日用器物,惟车最贵,孔子主乘殷辂,尚质也。

○服周之冕:冕,祭服所用之冠,其制后高前下,有俛俯之形,因名冕。周礼有六冕,以分服者之等次。其物小而在上,虽华不为靡,虽贵不及奢。孔子主服周冕,即尚文之义。

○乐则《韶》舞:孔子论乐独称《韶》《武》。古称《韶》为舜乐,《武》则周代之乐,而夏殷不与焉。孔子又言,《韶》尽美又尽善,故主用韶舞。此言乐,舞者乐之成。或说:“则”字犹取法义,谓乐当取法于《韶》。然以则为虚辞,文理更圆。

○放郑声,远佞人。郑声淫,佞人殆:声过于乐曰淫。乐之五音十二律长短高下皆当有节。郑声靡曼幻眇,失中正和平之气,使听者导欲增悲,沉溺而忘返,故曰淫。放,禁绝义。殆,危殆义,佞人以口才变乱是非,与郑声皆易使人心惑,当加以放远禁绝。

或说此章当是颜渊论时、辂等项,孔子因其问而逐项答之,记者浑括所问,但曰“问为邦”,于是遂若颁一历,乘一车,戴一冠,奏一部乐,而已尽治国之道,是无此理。今按:如或者之说,颜渊又何为而专问颁一历,乘一车,戴一冠,奏一部乐,全成零碎节目,而更不问治国大道?即此可知或说之非是。盖颜渊所问,自是治国大道。孔子所答,主要不外重民生,兴礼乐,乃所谓“富之”“教”之。礼有质文之辨,乐有淫正之分,孔子推本之于虞、夏、商、周之四代,而为之斟酌调和,求其尽善尽美。此所谓从周而往,百世损益可知。颜渊闻一知十,岂诚如或所疑,只是颁一历,乘一车,戴一冠,奏一乐而已乎?孔子尝曰:“如有用我者,我其为东周乎?”当孔、颜之时,正宜革命兴新之时。孔子此章所以告颜子,正其平日梦见周公与我其为东周乎之理想抱负所在。今距孔颜之时已逾二千五百年,若使孔子生今世,复有如颜子者问以为邦,孔子当何以为答?孔门仁礼并重。颜渊问仁,主在修己。此章问邦,则偏于礼,主在治人。此后孟子善言仁,荀子善言礼,然距今亦逾两千载,所言亦未必一一合时宜。孔子曰:“好古敏以求之。”又曰:“予一以贯之。”若读此章,不知敏求一贯之义,则《论语》以外,可不再从事于汉、唐、宋、明历代之探求。有所探求,亦仅博闻,而无以贯之,此非所以学孔子。

 

【白话试译】

颜渊问为国之道。先生说:“推行夏代的历法,乘殷代的车,戴周代的冕,乐舞则取法于舜时之《韶》。并该放弃郑声,远绝佞人。因郑声太淫,而佞人太危殆了。”

 

编自:钱穆《论语新解》

编辑排版:澤之/其嘉

录入校对:澤之/其嘉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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