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》注疏之 为政第二 第23章|总第39章

子张问:“十世可知也?”
子曰:“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可知也。周因于殷礼,所损益可知也。其或继周者,虽百世可知也。”

子张问:“十世可知也?”

陆氏曰:“也,一作乎。”

王者易姓受命为一世。子张问:自此以后,十世之事,可前知乎?

 

子曰:“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,可知也;周因于殷礼,所损益,可知也;其或继周者,虽百世可知也。”

马氏曰:“所因,谓三纲五常。所损益,谓文质三统。”

愚按:三纲,谓:君为臣纲,父为子纲,夫为妻纲。五常,谓: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。文质,谓:夏尚忠,商尚质,周尚文。三统,谓:夏正建寅为人统,商正建丑为地统,周正建子为天统。三纲五常,礼之大体,三代相继,皆因之而不能变。其所损益,不过文章制度小过不及之间,而其已然之迹,今皆可见。则自今以往,或有继周而王者,虽百世之远,所因所革,亦不过此,岂但十世而已乎!圣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,非若后世谶纬术数之学也。

胡氏曰“子张之问,盖欲知来,而圣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。夫自修身以至于为天下,不可一日而无礼。天叙天秩,人所共由,礼之本也。商不能改乎夏,周不能改乎商,所谓天地之常经也。若乃制度文为,或太过则当损,或不足则当益,益之损之,与时宜之,而所因者不坏,是古今之通义也。因往推来,虽百世之远,不过如此而已矣。”

子张问:“十世可知也?”

凡朝代更换,叫做一世

子张问于孔子说:“有一代之兴,必有一代的事迹。但已往者易见,将来者难知,不知自今以后,朝代兴亡,至于十世之远,其事迹亦可得而前知否乎?”

 

子曰:“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可知也;周因于殷礼,所损益可知也;其或继周者,虽百世可知也。”

○因,是相袭而不改。

○礼,是君臣、父子、夫妇之三纲。仁义礼智信之五常,这其中都有节文,故叫做礼。

○损,是减损。

○益,是增益。

孔子答子张说:“后之视今,亦犹今之视昔。要知将来,但观既往便可知矣。比先夏有天下四百余年,而殷汤继之。殷家所行之礼,如修人纪以正万邦,都只是因袭夏家的,不曾改易。至于制度文为,有余不足的,则或损或益,稍有不同。如殷道尚质,殷正建丑之类,是其所因与所损益,可考而知也。殷有天下六百余年,而周文武继之。周家所行之礼,如建皇极以锡庶民,也只是依着殷家的,不曾变更。至于制度文为,太过不及的,则或损或益,也有不同。如周道尚文,周正建子之类,是其所因与所损益,亦可考而知也。此可见纲常伦理,是立国的根本,万世不可改易。制度文为,是为治的节目,随时可以变通,自今以后,或有继我周而王天下的,其所因与所损益,不过如此。虽百世之远,无不可知,岂但十世而已哉!”

 

编自:张居正《四书直解》

○十世可知也:一世为一代,古称三十年为一世,十世当三百年。或说王朝易姓为一代,十世即十代。疑子张所问,当属前一说。也同邪,乃问辞。子张问十世以后事可否前知。

○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可知:因。因袭义。损益犹言加减,乃变通义。历史演进,必有承袭于前,亦必有所加减损益。观其所加减损益,则所以为变通者可知,而其不变而仍可通者亦可知。如是以往,虽百世三千载之久,其所因所变,亦复可知。

此章子张问,可否预知将来,孔子告以参考已往,孰因孰革,孰可常而孰当变,通观历史,即可预测将来。孔子曰:“好古敏以求之”,《论语》所陈,多属古今通义,所谓百世可知。

此章孔子历陈夏、殷、周三代之因革,而特提一“礼”字。礼,兼指一切政治制度,社会风俗,人心之内在,以及日常生活之现于外表,而又为当时大群体所共尊共守者。故只提一礼字,而历史演变之种种重要事项,都可综括无遗,且已并成一体。必具此眼光治史,乃可以鉴往而知来,而把握到人类文化进程之大趋。

孔子论学极重礼,人类社会亦时时必有礼,此乃历史之常。但礼必随时代而变,此乃礼之时。而变之中仍存有不变者,此乃礼之意。读《论语》,当知孔子之距现代,虽未及百世,亦已逾七十世。时不同,固不当拘其语,然仍当会其意,乃知孔子所谓“百世可知”,语非虚发。

又按:本章子张之问,盖有意于制作一代之礼法。可与“颜渊问为邦”章合参。

 

【白话试译】

子张问“十世以后的事,可预知吗?”先生说:“殷代因袭于夏礼,有些损益的,现在仍可考而知。周代因袭于殷礼,有些损益的,现在亦可考而知。将来有继周而起的,纵使一百世之久,我们也该可以预知呀!”

 

编自:钱穆《论语新解》

【注释】

十世:指今后的十个朝代。

:同“耶”,表疑问的语气词。

:沿袭的意思。

:古代所谓礼,包括一切典章、制度、政令等均可称之。

损益:损,减少;益,增加。

 

【疏解】

○此章在“礼”教化人民平治天下的时代意义之外,又论及它文化传承的历史意义。

○弟子子张请教孔子,在文化传承中,可以预知此后的十代,会是何等的面貌,会有怎么样的进展吗?孔子的解说是,历史文化传统,一定是代代相传,前一代会流传下一代,下一代会承继前一代。故殷承继了夏的礼制仪节,周也接续商的礼制仪节,且通过商,周礼也有夏礼的精神余留,这就是所谓的“周监于二代”(八佾14)。在殷夏与周殷之间的承续问题,当然会因时代背景的转移,而有所减损或增益。说损益可知,是因夏、商、周三代的礼文之间,可以通过史实作一对照省察。此外,更重要的是,损益的是经验上的枝节问题,就大本精神命脉来说,都是一脉相承的,何止是夏商周之间,损益可知,即便此后有继承周室而起的王朝,就是在百代之后,其一贯精神也是可知的。

 ○林放问礼之本,孔子许为“大哉问”(八佾4),就是因为林放的问题避开了礼的繁文缛节,而直接触及了礼的大本命脉,礼的节文尽管有因循有变革,然礼之本的仁心义质,是千古不易的人性真实。礼的铺排奢侈或俭约,是可变的形式,而所要表现的内涵,是“俟之百世而不惑”的真实情意。所以,礼的形式,作了增益减损的调整,是为了打开人间真情的会通之路,使人际关系融洽无间。这个功能,就由在仁礼之间随时调整的“义”来担当。就因为有了义的判断,所以不仅十世可知,百世也可知也。

○生命会通之路,是礼,也是道,孔子云:“不学礼,无以立。”(季氏13)又曰:“可与适道,未可与立。”(子罕30)前者由学礼而立于礼,后者由适道而立于道,是人生之道,就在礼的轨道规范中推进,在实践过程中,代代相传的就是 “统”。故十世可知百世可知的文化传统就是道统。由是言之,道统在儒家,不是儒家规定的,而是儒学承继了三代以来中国学术文化的传统,也下开了百世可知的历史文化道统。由“周监于二代”的殷因于夏,周因于殷,而有孔子的“吾从周”,再下开其或继周的百世可知,正是孔子所承继所开展的儒学道统。今天讲文化建设,讲争千秋,首重历史文化的意识。儒学的真生命,一在道德生命,一在文化生命,道德生命由道德意识开,文化生命由文化意识开,这一价值的自觉,才是文化创建的根源动力。

 

注:以上选自《论语义理疏解》(台湾鹅湖出版社印行)之主题六【文化的抟造】(王邦雄)第二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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录入校对:澤之/其嘉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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