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昭旭:不要轻率挥霍我们的爱(《让孔子教我们爱》之四十六)

说到爱人,我们千万不要自许过高,轻夸海口,而应该从志于道的理想高度,降到据于德的现实立足点,去老老实实问自己此时此地我能够做些什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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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贡曰:如有博施于民,而能济众,何如?可谓仁乎?子曰:何事于仁?必也圣乎!尧舜其犹病诸。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。能近取譬,可谓仁之方也已。(《雍也篇》30章)

 

博爱是道德生活的理想,以充沛的内力也就是绝对的言忠信、行笃敬去爱人是我们由衷的愿望。但事实上人力(不管是体力还是心力)是有限的,负担过度就会累,勉强透支就会烦。连号称最无私的母爱,当一整天累下来孩子还不知趣地哭闹之时,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母亲都会忍不住发火揍人。虽然打完了气平了不免后悔,但当时就是难免失控。是妈妈真心不爱孩子吗?绝不是。原因很简单:她已经力乏了、累瘫了而已。

 

所以说到爱人,我们千万不要自许过高,轻夸海口,而应该从志于道的理想高度,降到据于德的现实立足点,去老老实实问自己此时此地我能够做些什么。其实我们只要是朝着理想的方向、真诚乐意地往前跨一步,就已经对得起天地良心了。道德事业本来没有一步登天这回事,都是一步步累积,一棒棒接手,这样辛苦造就起来的。正视人的有限性可以说是人在过道德生活时最该严肃面对的事。

 

原来纯粹理想性是浪漫美丽也同时可能是空洞虚无的,理想得落实践行才算,但那立刻就涉及人的有限性,必须尊重人的限制,善用人的有限才质,才能让浪漫美丽的理想转成庄严可信的事业。

 

孔子的学生子贡,是一个头脑聪敏的人,因此很容易犯想得多做得少、心比天高却不知其实无力实践的过错。果然有一回听闻到老师的爱人理想,不免兴奋过头、推衍过度,居然轻率地许下这样的大志:“如果有人能够做到博爱众生,闻声救苦,老师您认为他算哪一等的人?可以算是一位仁者了吗?”子贡虽然说是说“有人”,其实说的恐怕就是他自己。所以孔子立刻给他碰了一个软钉子:“能够做到这个地步,何止是够称为仁者?根本是企及圣者的格位了!因为就连尧舜都还做不到哩!”

 

孔子的意思是说:连尧舜都做不到的事,你端木赐(子贡的姓名)就甭想了吧!在这里读者可能会有一个疑问,就是圣者的格位是否比仁者还高。对这个疑问我们的确需要澄清一下,就是两者并不是站在同一个标准上,是不能比较高下的。原来仁者是就道德行为(例如爱人)的本质或纯度(爱心的纯粹度)而言,圣者则是就道德行为的客观影响力或强度而言。换言之,仁是强调动机(纯出于无私的忠信笃敬之心去爱人),圣却强调结果(事实上有多少人被你爱到,有多少苦难被你救到)。当然若动机不纯,结果再好也没有用(只是瞎猫碰到死老鼠,不算是道德行为或爱人表现),但相反的,即使动机再纯良,也不能保证会有宏大的绩效。乃因结果需有许多别的条件来配合,不是有限的个人能够完全决定的。所以仅就个人的道德生活而言,便应该将重心放在动机面(仁),至于结果面,固然不是不关心,但却真的只能尽自己的所能,有一点效果便算一点,而不能强求。

 

于是孔子指点子贡行仁之方,乃是首先要问自己有没有那一点欲推己及人的良心或道德愿望(愿意自己人格独立也帮助别人独立,愿意自己处事通达也帮助别人通达)。如果有,那么若进一步考虑效果,就该站在自己的现实立场,利用自己最擅长的知识和能力,顺应最自然的机缘,去逐步向外推扩。这就叫做“能近取譬”(将自己的所知所能,就近推扩印证到旁人身上),因为这样才能事半功倍,让我们的爱人行为尽可能有效。而所以这样做的根本考虑是:别忘了人力有限,所以也不要轻率挥霍我们的爱!

 

编辑排版:躬厚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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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:曾昭旭,转载自:江西教育出版社《让孔子教我们爱》。更多生命哲学、爱情学文章请关注曾昭旭老师个人微信公众号:TSENG_CHAO-HS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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