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》注疏之 子罕第九 第11章|总第216章

子疾病,子路使门人为臣。
病间(jiàn),曰:“久矣哉,由之行诈也!无臣而为有臣,吾谁欺?欺天乎?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,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!且予纵不得大葬,予死于道路乎?”

子疾病,子路使门人为臣。

夫子时已去位,无家臣。子路欲以家臣治其丧,其意实尊圣人,而未知所以尊也。

 

病间,曰:“久矣哉!由之行诈也,无臣而为有臣。吾谁欺?欺天乎?

○间,如字。

○病间,少差也。

病时不知,既差乃知其事,故言我之不当有家臣,人皆知之,不可欺也。而为有臣,则是欺天而已。人而欺天,莫大之罪。引以自归,其责子路深矣。

 

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,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?且予纵不得大葬,予死于道路乎?”

○无宁,宁也。

○大葬,谓君臣礼葬。

○死于道路,谓弃而不葬。又晓之以不必然之故。

范氏曰:“曾子将死,起而易箦。曰:‘吾得正而毙焉,斯已矣。’子路欲尊夫子,而不知无臣之不可为有臣,是以陷于行诈,罪至欺天。君子之于言动,虽微不可不谨。夫子深惩子路,所以警学者也。”

杨氏曰:“非知至而意诚,则用智自私,不知行其所无事,往往自陷于行诈欺天而莫之知也。其子路之谓乎?”

 

编自: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

子疾病,子路使门人为臣。

○病是疾甚

○门人是子路的弟子。

○臣是家臣,

孔子有疾,其势甚危,子路虑及身后之事,以为夫子是道高德厚的圣人,倘有不测,其礼自当尊异,乃使其门弟子为孔子之家臣。盖古时为大夫者皆有家臣治其家事,死则为之治丧,如以臣事君之礼,子路以此尊孔子,然孔子时以去位,实不当有家臣,是未知所以尊之之道也。

 

病间,曰:“久矣哉,由之行诈也。无臣而为有臣。吾谁欺?欺天乎?”

○病间是病少可。

○诈是不实。

子路使门人为孔子家臣,孔子时方病笃,不知其事。及病少可,乃知而责之说:“久矣哉,由之行事诈而不实也。昔我为大夫时,曾有家臣。今既去位,则不当有家臣矣。人皆知我之无家臣而我乃为此不情之事,偃然自以为有家臣,则我将谁欺,无乃欲欺天乎?人而欺天,莫大之罪。况天不可欺,徒自为虚诈而已”

孔子归罪于己,乃所以深责子路也。

 

“且与其死于臣之手也,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?且子纵不得大葬,予死于道路乎?”

二三子指门人说。

孔子又晓子路说道:“汝之欲用家臣,岂欲以是而尊我乎?不知君子当爱人以德,处人以礼。且如我今日,与其死于家臣之手,而以非礼自处。岂如死于二三子之手,而以情义相与之为安乎。就使我无家臣,不得举行大葬之礼,岂至死于道路终弃而不葬乎?”

一般是死,一般是葬,乃不待我以师弟之情,而欲强为君臣之礼,以至于行诈而欺天,亦独何心哉?由之此举盖非惟不当为,且亦不必为矣。夫圣人于疾病危迫之中,而事天之诚,守礼之正,一毫不苟如此。此所以为万世法也。

 

编自:张居正《四书直解》

○疾病:疾甚日病。

○使门人为臣:为孔子家臣也。大夫之丧,由家臣治其礼。为家臣者,盖谓制丧服及一切治丧之具之准备。门人,即诸弟子。

○病间:病少轻减。

○久矣哉!由之行诈也:孔子病时不知,轻减后始知。责子路行诈道,谓其不自今日始,盖子路咎在不知,其所不知则非自今日始。子路无宿诺,凭其片言而可以折狱,岂有“久矣行诈”之事?故知行诈专指此事言。久矣哉,指此行诈之所由来。

○无臣而为有臣:孔子尝为大夫,有家臣。今已去位,若病不起,不得仍以大夫礼葬。子路使门人为家臣,故曰无臣而作为有臣,将谁欺?欺天,则正见其无人可欺。

○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,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:无宁,宁义。孔子谓我与其有家臣治丧,岂不更愿由门弟子治此丧事?大夫丧有定礼,门弟子之丧其师,则无礼可据。孔子日常好言礼,相传孺悲学礼于孔子而《士丧礼》于是乎书,其事当在此章之后,则孔子此番病时,尚亦无《士丧礼》可循。且《左传》礼不下庶人,刑不上大夫,其间别无士之一级。在大夫与庶人之间有士,礼之及于士,其事皆由孔门设教始。今孔子若病而卒,在当时实亦无礼可循,无丧可治。子路心尊孔子,谓不宜临丧无礼,乃欲以大夫礼治孔子之丧,而不知其不可。其后孔子死,诸弟子心丧三年,此为无礼起礼,其事备载于《史记》。而孔子此处之所以告子路,则尤有深意。孔子之道之尊,在其有门人弟子,岂在其能有家臣?孔子心之所重,亦重在其有诸弟子,岂重在其能有家臣?子路泥礼未达,使诸弟子作为孔子之家臣,欲以大夫礼丧孔子,即诸弟子殆亦与子路同此见解。今经孔子发此一问,正好使子路及诸弟子共作深长之思。读此章者,当悟孔子当时言礼之真实分际所在,又当知孔子言礼,与其言仁言道所分别处。至于孔子之可尊,其所以为百世之圣者,在其创师道,不在其曾为大夫。此在今日,人尽知之。然在当时,即孔子弟子,或所不知。然孔子亦不欲明白以此自尊,而此一问,则已深切道出此意。此章虽具体叙述一事,而涵蕴义深,读者其细思之。

○大葬:谓以君臣礼葬。

○死于道路:谓弃于道路,无人葬之。或说:此章乃孔子将返鲁,于道中适得病,故有“死于道路”之语。然孔子此问,其于无礼起礼之义,启发深切,不可不知。

今按:孔子有言:“人而不仁,如礼何?”此章子路使诸弟子为孔子家臣,亦其平日尊亲其师之意,其心有仁,而终未达一间,则若不为仁而为诈。是亦所谓“如礼何”之一例。学者遇此等处,最当深究。

 

【白话试译】

先生病得很重,子路派使先生门人作为先生的家臣,来预备丧事。先生病减了。说:“很久了呀,由的行此诈道呀!我没有家臣,装作有家臣,这将骗谁呢?难道要骗天吗?而且我与其死在家臣们手里,还不是宁愿死在你们学生们的手里吗?我纵使不得用君卿大夫们的葬礼,难道我就死在道路上,没人来葬我吗?”

 

编自:钱穆《论语新解》

编辑排版:澤之/其嘉

录入校对:澤之/其嘉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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