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清晨共读《传习录》毕,有友分享,读至其中一条,于“无我自能谦”甚有所得,而于“傲”字亦当终身警戒之。《传习录》原文如下:
人生大病,只是一“傲”字。
为子而傲必不孝,为臣而傲必不忠,为父而傲必不慈,为友而傲必不信。故象与丹朱俱不肖,亦只一傲字,便结果了此生。诸君常要体此。人心本是天然之理,精精明明,无纤介染着,只是一“无我”而已:胸中切不可有,有即“傲”也。古先圣人许多好处,也只是无我而已,无我自能谦。谦者众善之基,傲者众恶之魁。(《传习录·卷下·传习续录》第339条)
昔吾人常于“谦”字亦有所思,即而补充曰:“无我”正是要“从天理”而不要“纵私情”矣,于此而言,能从理才是真谦,从理于学者言之即为受教矣。“有我”即是私己,有私己即有私情生,有私情则难免纵己之私情,而泯灭天理,泯灭天理更有何谦可言!
又一友曰:“如此,孟子虽好辩,应亦是谦。”
愚又谓曰:“孟子号称亚圣,焉能不谦,只是谦不谦或不应只从外在表现而说。”
若真能从理受教,虽如孟子之严辩亦有谦;若只是纵情拒理,则虽学夫子恭让之貌,亦只是傲。只是世有好辩者,又如何能与孟子相比,岂仅不知谦为何意,又多了争强好胜之心矣!而表面恭让者,又何能与孔子相类,其内心实常自是,岂仅甚傲,益增其伪矣!若得非理而正之辩之,则又不能以此谓非谦也,此正是“正人心,息邪说,距诐行,放淫辞。”“以直抱怨”之事也,若不如此,恐沦为乡愿而不自知,亦为圣人所恶也。
上一友又曰:“颜子之‘以能问于不能,以多问于寡,有若无,实若虚,犯而不校。’是真谦虚。”
愚然之。“子路,人告之以有过则喜。禹闻善言则拜。 ”此皆是真谦,直不管善言是出于何人之口,或圣贤君子,或山野蛮夷,但闻之有理,即当从而行之矣!
如此则正见谦有从理受教之意,德高于我者,吾自当受教;学博于我者,亦自当受教;使德学乃至于地位皆不如我者,如其所言在理,吾亦当从之。非从人也,乃从理也。此正颜子“以能问于不能,以多问于寡,有若无,实若虚。”之谓也。
今人非但不能受教于不如己者,恐德学高于我者,亦不能受矣,此即傲病。其自是自满有若此者,不知此生还有何德业可进矣!此正孔子所说:“如有周公之才之美,使骄且吝,其余不足观也已!”更何况能有几人有周公之才之美?真如阳明所说:“亦只一傲字,便结果了此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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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我自能谦。谦者众善之基,傲者众恶之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