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》注疏之 雍也第六 第04章|总第123章

子谓仲弓曰:“犁牛之子,骍(xīng)且角,虽欲勿用,山川其舍诸?”

犁,利之反。骍,息营反。舍,上声。

犁,杂文。

骍,赤色。周人尚赤,牲用骍。

角,角周正,中牺牲也。

用,用以祭也。

山川,山川之神也。

言人虽不用,神必不舍也。仲弓父贱而行恶,故夫子以此譬之。言父之恶,不能废其子之善,如仲弓之贤,自当见用于世也。然此论仲弓云尔,非与仲弓言也。

范氏曰:“以瞽瞍为父而有舜,以鲧为父而有禹。古之圣贤,不系于世类,尚矣。子能改父之过,变恶以为美,则可谓孝矣。”

 

编自: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

○仲弓,是孔子弟子冉雍,字仲弓。

○犂,杂文。

○骍,是赤色。

○角,是头角周正。

周人尚赤,故牛之赤色而又头角周正者,乃用于祭祀,若杂色之牛,则贱之而不用也。山川,是山川之神。昔者仲弓之父贱而行恶,仲弓却为圣门高弟,以德行著名,当时有以其父病之者,故孔子取譬之说道:“牛之杂色者,固不可用为祭祀之牺牲,若其所生之子,纯然赤色,而又头角周正,则正祭祀之所须者。人虽以其为犂牛所生,要不用他,然那山川之神,岂能舍此而他享乎。今雍父之恶就如犁牛一般,雍之贤就如牛之骍且角的一般,人虽以其父恶而欲勿用,然有如此之德,自当见用于世,又岂能终废之哉!”

是可见圣贤之生,不系乎世类,用人者但当取其才德,而不必问其世类之何如。古之帝王,立贤无方,盖为此也。

 

编自:张居正《四书直解》

○子谓仲弓曰:《论语》与某言,皆称子谓某曰,此处应是孔子告仲弓语。或说:此章乃孔子论仲弓之辞,非是与仲弓语,否则下文岂有面其子而以犁牛喻其父之理?或又疑仲弓父冉伯牛,纵谓此章非孔子与仲弓言,孔子亦不当论仲弓之美而暗刺其父之名,比之为犁牛。故谓此章乃是泛论古今人而特与仲弓言之,不必即指仲弓也。子谓仲弓可使南面,仲弓为季氏宰,问焉知贤才而举之,或仲弓于选贤举才取择太严,故孔子以此晓而广之耳。

按子罕篇,子谓颜渊曰:“惜乎,吾见其进,未见其止。”正是评论颜子之辞,与此章句法相似。本篇前十四章,均是评论人物贤否得失,则谓此章论仲弓更合,惟以犁牛暗刺其父之名则可疑。

○犁牛之子:犁牛,耕牛。古者耕牛不以为牲供祭祀。子,指犊言。

○骍且角:骍,赤色。周人尚赤,祭牲用骍。角谓其角周正,合于牺牲之选。或说:童牛无角,今言角,谓其及时可用。

○勿用:用,谓用以祭。

○山川其舍诸:山川,指山川之神言。周礼,用骍牲者三事:一,祭天南郊。二,宗庙。三,望祀四方山川。耕牛之子骍且角,纵不用之郊庙,山川次祀宜可用。《淮南子》曰:“犁牛生子而牺,以沈诸河。河伯岂羞其所从出,辞而不享哉?”即运用《论语》此章义。故曰山川之神不舍也。此言父虽不善,不害其子之美,终将见用于世。

《史记》言仲弓父贱,不言是伯牛子。惟王充《论衡》有云:“母犁犊骍,无害牺牲,祖浊裔清,不妨奇人。鲧恶禹圣,叟顽舜神。伯牛寝疾,仲弓洁全,颜路庸固,回杰超伦。”始谓仲弓父乃冉伯牛,伯牛名耕,正是犁牛。王充汉人近古,博通坟典,所言宜有据,然孔子何竞暗刺其父名而以语其子,此终可疑。或母犁犊骍之喻,古自有之,孔子偶尔运用,而《论衡》缘此误据耳。是孔子只言才德不系于世类,固非斥父称子也。

 

【白话试译】

先生评论仲弓说:“一头耕牛,生着一头通身赤色而又两角圆满端正的小牛,人们虽想不用它来当祭牛,但山川之神会肯舍它吗?”

 

编自:钱穆《论语新解》

编辑排版:澤之/其嘉

录入校对:澤之/其嘉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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