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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解圣人并不容易,称赞圣人尤其难以措辞。鄙俗的心思固然不能了解孔子,而聪明人的智测亦不足以知圣人。上面已就孔子自述之言略作解说,现在再就孔门弟子对于孔子的称述与仰赞,分别作一说明。
一、欲从末由
颜渊喟然叹曰:“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。夫子循循然善诱人,博我以文,约我以礼,欲罢不能。既竭吾才,如有所立,卓尔。虽欲从之,末由也已!”(子罕)
朱注云:“此颜子自言其学之所至,盖悦之深,力之尽,所见益亲,而又无所用其力也。”又引杨氏(亀山)曰:“自可欲之谓善,充而至于大,力行之积也;大而化之,则非力行所及矣。”这杨氏之言说得实在好,他是举孟子之言,来说孔子所达到的境界。孟子说“可欲之谓善,有诸己之谓信,充实之谓美,充实而光辉之之谓大”,杨氏以为这几句话,是力行之积,是可以用得上力的。而再下面一句“大而化之之谓圣”,则非力行所及,是着力不得的。孔子的造诣,正已进入大而化之的圣境。盖道体流行,无所不在,而亦不滞不碍,而无所在。孔子既已进于“仰之弥高,赞之弥坚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”之境,则其德慧生命,正是道的体现,所以颜子“欲从末由”。因为人格精神是一个生命的活体,不像“文、礼”之可以据之用力而博之约之也。颜子学孔子,其所得驾乎同门之上,所以形容圣人,亦能如此善于措辞。
二、不可阶而升
叔孙武叔毁仲尼,子贡曰:“无以为也。仲尼不可毁也。他人之贤者,丘陵也,犹得而踰也;仲尼,日月也,无得而踰焉。人虽欲自绝,其何伤于日月乎?多见其不知量也。”(子张)
陈子禽谓子贡曰:“子为恭也,仲尼岂贤于子乎?”子贡曰:“君子一言以为知,一言以为不知,言不可不慎也。夫子之不可及也,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。夫子之得邦家者,所谓立之斯立,道之斯行,绥之斯来,动之斯和。其生也荣,其死也哀,如之何其可及也!”(子张)
政治上的官爵名位有等差之别,一个人的德业品位亦有尊卑高下之分。丘陵高于平地,但丘陵是人可以踰越的;贤人君子的成就,亦是人所可以奋力企及的。唯日月丽于天,其高不可跻踰,其光永世普照,圣人“与天地合其德,与日月合其明”(易乾文言),所以说“夫子之不可及也,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”。为什么不可阶而升?朱注云:“大、可为也,化、不可为也,故曰不可阶而升。”化、如天地生化之化。程子常说:“仲尼、天地也”,“仲尼、元气也”。正因为孔子是天地元气,所以能化。所谓“立之斯立,道之斯行,绥之斯来,动之斯和”。子贡这几句话,实最能形容圣人德业功化之妙。器小识浅如叔孙子禽之流,只能在“其高及肩”的门墙之外,窥见一点室家之好,真所谓“鼹鼠饮河,不过满腹”,其智量既如此之浅陋,自然只知小补,不见大功。善乎孟子之言曰:“夫君子所过者化,所存者神,上下与天地同流,岂曰小补之哉!”(尽心上)“岂曰小补之哉”!真不啻一声惊梦春雷。愿世之常说孔子是什么家什么家云者,三复斯言。
三、生民未有
宰我曰:“以予观于夫子,贤于尧舜远矣。”
子贡曰:“见其礼而知其政,闻其乐而知其德。由百世之后,等百世之王,莫之能违也。自生民以来,未有夫子也。”
有若曰:“岂惟民哉!麒麟之于走兽,凤凰之于飞乌,泰山之于丘垤,河海之于行潦,类也。圣人之于民,亦类也。出于其类,拔乎其萃,自生民以来,未有盛于孔子也。”(皆引自孟子公孙丑上篇知言养气章)
孔子盛赞尧舜,而宰我说“夫子贤于尧舜”。宰我之言,当然不同于一般人之比论高低,而是要藉此显示孔子在文化上的地位与功德。尧舜为天子,功施于当世,孔子明圣道,德垂于万代。尧舜自有圣德,但若不经孔子之点化,后人岂知尧舜德业之盛?又岂能挺显尧舜三代的圣王之统、以垂范后世?且孔子又不仅是继承尧舜三代而已。圣王的礼乐敎化,只是使人被动地沐浴薰化;须待孔子以仁立教,才转被动为自觉,而开出“人人皆可践仁成圣”的大路。孔子为人类作眼目,完成了开光点化的使命,故曰“天不生仲尼,万古如长夜”。此即孔子贤于尧舜处。
子贡以为夫子之道,百王莫能违;有若以为夫子之盛德,群圣所不及。二人之意,皆以为自有人类以来,以言德教之美盛,实无人可与孔子相比匹。他二人的说法,又得到孟子的印可,所以孟子亦说“自有生民以来,未有孔子也”。
四、皜皜乎不可尚已
他日,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,欲以所事孔子事之,强曾子。曾子曰:“不可。江汉以濯之,秋阳以暴之,皜皜乎不可尚巳!”(引见孟子滕文公上)
这里所谓“他日”,虽未明说是什么时候,但依理推之,应该上距孔子逝世很多年了。子夏诸人在孔门中年辈最晚,先进弟子如子贡等此时恐已去世,所以文中只说“强曾子”。我们试想想,一群弟子,当师尊谢世之后,守丧尽哀之不足,而时思之念之,思之念之不足,乃更想到言行气象似圣人的有若,而欲以师礼事之。这实在是由于他们对孔子的眷念之情太深厚了,而亟欲复活孔子,使孔子的人格精神能通过有若的言行体貌而具象化,以期重温师门之乐。由于深情之一往凝注,乃不自知有昧于理,竟至要勉强曾子同意。这是何等深挚的师弟之情,又是何等肫恳的孺慕之思!曾子之不可同门之请,自属可敬,而子夏诸人岂不亦深可爱耶?虽然,曾子之言,固不易之理也。盖“圣人者,人伦之至”,而师尊者,生命之所依归也;此岂可以他人拟而代之?陆象山读到曾子这几句话,便叹道:“曾子见得圣人高明洁白如此!”之后,在论及伊洛诸贤时,还说:“然江汉以濯之,秋阳以暴之,未见其如曾子之能信其皜皜。”(注七)其推崇曾子可谓甚至。推崇曾子,即是推尊孔子。曾子见得孔子之道明德着,光辉洁白,而又能反己守约而笃信之,故能传孔子之道。
人类史上几位伟大的人格如释迦、耶稣等,他们的精神宏愿,亦同样对门徒有甚深的啓示与感发,而其门徒对师尊敎主的尊仰礼赞,亦可以说诚信有加,不可尚已。但总不免涉于神奇,未若孔门师弟“平情敦笃、风义相感、德慧相承”之感人之深。中庸云:“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,致广大而尽精微,极高明而道中庸。温故而知新,敦厚以崇礼。”又云:“肫肫其仁,渊渊其渊,浩浩其天。苟不聪明圣智达天德者,其孰能知之!”这二段话,真是渊深已极,懿美已极。
注七:陆象山之言,前句见“陆象山全集”卷三十六“年谱”,后三句见全集卷一“与侄孙濬书”。
编辑排版:其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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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:蔡仁厚,转载自:《孔孟荀哲学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