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船山讲庶民是“至愚”,但在另一方面,庶民又是“至神”。在这个意思上,至愚与至神间的分际是很不同的。
由“天听自我民听,天视自我民视”来看,民是至神,对为政者的作为有一定的自然反应。但对某些特殊的问题或专门性的政策,一般老百姓就不能够知道,也就不能诉之于多数的投票。因此这个问题有二个层次,一方面要诉诸多数的民意,另一方面多数又不可靠。这里有个两难,正好可用王船山说庶民“至愚而又至神”的话来表示。
这种话是很难懂的。《易传》日:“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,与日月合其明,与四时合其序,与鬼神合其吉凶。”(<乾·文言>)此与“吉凶与民同患”、“天听自我民听,天视自我民视”的意味相同,这是圣人的感应之事;圣人的感应就和一般人民至神的感应一样,这是就一般政治的方向与措施所造成的结果而言的。由这方面来看,民是神;若由政治上某些专门性、特殊性的政策问题,或某些决定大方向的问题来看,严格地讲,就不能诉之于多数的投票。法家讲“民可与乐成,不可与谋始”,这说的是老实话。
说这话是要犯众怒的,只有法家敢讲。专门性、特殊性的问题老百姓是不懂的。由这方面说,“不可与谋始”的庶民就是至愚。《论语》也说:“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”(《泰伯》)由现代的民主政治来看,圣人这句话似乎不对,因为有些人千方百计地来解释,例如这句话应该是“民可,使由之;不可,使知之。”实际上这问题有层次的不同,圣人为何不能说这话呢?这句话相当法家所言的“不可与谋始”,及王船山谓庶民为至愚一面,为何不能讲?道理本有各层面,如何能拿一方面的道理来概括一切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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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:牟宗三,转载自:《中国哲学十九讲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