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仁厚:孝友廉洁的闵子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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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《孔门弟子志行考述》是蔡仁厚老师早年著述。既可帮助人们了解孔门弟子之行谊,又可作为解《论语》之参考书籍。蔡仁厚老师曾自己介述自己撰述此书:

是以《论语》为据,旁采古籍,列叙孔门诸贤之生平行谊、学识艺能、志节风义、人格精神,兼及其资禀气度,才情声光。娓娓道来,庶几引人入胜。既情味深醇,又发人深省。而附录之“孔门弟子名表”与“孔门师弟年表”,简明醒目,不仅可以供参考,尤能显孔门师弟之时代社会背景,以加强读书之效果,引发阅读之兴味。

兹连载于此,以飨诸君。

蔡仁厚:孝友廉洁的闵子骞

孝哉闵子骞

 

闵子骞,名损,字子骞。鲁人,少孔子十五岁。在孔门十哲中,与颜子、伯牛、仲弓同列“德行”之科。他的孝行尤其著称于世。《论语》先进篇载:

 

子曰“孝哉闵子骞!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。”

 

人皆有孝亲之心,但必须表现为孝行,以使“宗族称孝焉,乡党称弟焉”,始足以言真孝。闵子处于家庭困逆之境,而能使父母兄弟都说他孝,这便是纯孝感格之效;别人听了他父母兄弟之言,也都相信而无异词,则闵子孝行之积于中,著于外,就更加明而有征了。所以孔子特别称举而叹美之。艺文类聚孝部尝引说苑之言:

 

闵子骞兄弟二人。母死,其父更娶,复有二子。子骞为其父御车,失辔。父持其手,衣甚单。父则归,呼其后母儿,持其手,衣甚厚温。即谓其妇曰:“吾所以娶汝,乃为吾子;今汝欺我,去无留!”子骞曰:“母在一子单,母去三子寒。”其父默然。故曰:孝哉闵子骞!言其母还,再言三子温。

 

韩诗外传亦载此事,并说他后母改悔,终成慈母。这是一则很感人的故事。所以焦循在《论语补疏》中亦引以为证。但崔述则以为这是后之好事者,以己意附会之。他说:“孔子称闵子之孝,吾知闵子之孝而已;闵子之所以孝,吾不得而知也。吾不知闵子之所以孝,无害闵子之为孝也。”(洙泗考信录余录)实则,焦循以实证,崔述以虚会,各有所当。

 

清初儒者吕晚村尝说:“世传闵子故事,不知其有无。学者虽不必据此以论闵子之孝,然此中却足发人伦情理之变。世间后母之不慈者固多,然极恶不可感化者亦无几,只是为子者未必能尽其道耳。”吕氏这几句话是说得很好的。处人伦之常,而能克全孝友的,乡里之间,所在多有。唯处人伦之变而犹孝友克全,则是人情所难。我国历史上第一位大孝是舜。他的家庭是“父顽、母嚚、弟傲”,而且还常受逼害,但舜终能“克谐以孝”。(《尚书·尧典》语)所以孔子说“舜其大孝也与!”《中庸》)孔门弟子有孝友之行者,不仅闵子一人,何以孔子独称“孝哉闵子骞?”正因他人处于人伦之常,而闵子则处于人伦之变。他在困逆之境,不但己身有孝友之实,而且能够感格父母,克全一家之孝友。苟非纯孝,岂能及此!处人伦之变而复其常,这是最难能而可贵处。孝如闵子,真可上希大舜而垂范后世了。

 

闵子的廉洁与识见

 

太史公说闵子骞“不仕大夫,不食汙君之禄。”(仲尼弟子列传)可谓有伯夷之风《论语》载:

 

季氏使闵子为费宰。闵子骞曰:“善为我辞焉。如有复我者,则吾必在汶上矣!”(雍也)

 

费是鲁国季孙氏的大邑。季氏闻闵子之贤,所以想用他做邑宰。但闵子不欲臣于季氏,所以辞谢了。“善为我辞”,是婉拒这一次的召命;“如有复我者,则吾必在汶上”,则再召之路亦塞断了。他的言词虽很委婉,而意志则非常坚决。闵子这种廉洁自持郑重出处的高风,是很值得敬佩的。所以王船山对此事特加称叹:

 

“呜呼!若子骞者,不特不肯仕于私门,且视私门之命,若浼己之深,而誓不再闻之。盖秉大正以自裁于出处义利之间,辨之审矣。此所以为德行之选欤!(四书训义)

 

闵子辞费宰,据前人的考证,认为当在“堕三都”之后。根据《左传》的记载,堕三都是孔子为鲁司寇时,和“为季氏宰”的子路共同实施的一项大政。叔孙氏的郈邑先堕,(堕、谓拆毁其城堡武库)等到将堕季孙氏的费邑时,费邑的邑宰公山不狃却率领费人反抗,而且围攻鲁君。还是孔子派了两个能武的大夫申句须和乐颀出来,才把他们逐走。公山不狃见事已败,便出奔到齐国去了。费邑既堕,季氏欲得一有和顺之德的人做邑宰,以安抚民心,重修政事,于是便选中了闵子骞。但是鲁国三桓专政,孔子并不能行其志,因而乃有去鲁之意。只为“父母之邦不可轻去”,所以“迟迟其行”耳。闵子看出孔子将不久于位,以是亦不欲为季氏用,而坚决辞谢了费宰的任命。后来孟孙氏的成邑没有堕成功,鲁君又接受了齐国的女乐,而且春郊之祭,“膰肉不至”。(依礼,祭后当致膰肉于大夫。今膰肉不至,是表示鲁君之昏堕,于孔子之礼意已衰矣。)于是孔子遂以此为由而率领群弟子到卫国去了。假若闵子辞费宰果然是在堕三都之后,则距孔子之去鲁不过半年而已。(堕三都在定公十二年夏秋之间,孔子去鲁在定公十三年春祭之后。)如此看来,闵子不仅慎于出处,廉洁自守,而且见机于早,其识见尤非常人所及。

 

关于闵子的识见,《论语》亦有记述:

 

鲁人为长府。闵子骞曰“仍旧贯,如之何?何必改作!”子曰:“夫人不言,言必有中。”(先进)

 

长府,是鲁国藏货财的府库。《左传》昭公二十五年尝云“公居长府”,是鲁原有长府;此云“鲁人为长府”,当是新有改作。改作则必劳民伤财,故闵子认为不如“仍旧贯”。仍、因也。贯、事也。意思是说沿旧规以修理即可,如重新改作,势必劳民力、伤民财,不合爱民节用之道。孔子闻之,觉得闵子言无虚发,发皆中节;而且能从国计民生着眼,尤深合为政之道,所以极为叹赏。清儒亦有牵合史事来解释这一章的:说“鲁人”实指昭公,不言昭公而言鲁人,乃是“为公讳也”。《左传》尝记载昭公居长府以伐季氏的事。因昭公左右,多季氏耳目,如在宫中谋事,多有不便,所以特别改作长府以强戒备,作为自己谋事之所。但公室积弱已久,季氏擅政得民心,此实不宜以力相制。闵子之言,意欲讽昭公不可轻易举事。但昭公不察,竟举兵攻季氏,结果逼得三桓联合起来,攻逐昭公,使得昭公不能立足,只好出奔到齐国去。《论语》这一章,是否真指此事而言,自然没有确切的证据。但无论如何,闵子的话是深中事理的。西哲有言:“人若在言词上没有过失,他就可算是一个完人。”孔子称闵子骞不言则已,言则无不合义中理。所谓“有德者必有言”,闵子盖有之矣。

 

闵子的学养与情操

 

《论语》先进篇谓:

 

“闵子侍侧,誾誾如也。”

 

誾誾,何晏集解说是中正之貌。朱注则据说文,解为“和悦而诤”。刘宝楠正义谓:誾有诤义,故训中正。我认为就气象而言,誾誾如也自是一种刚柔得中和悦而敬之貌;若就其侍于孔子之侧时问学的情态而言,则和悦而诤的解释,实更有当。这是说闵子听了孔子之讲论,疑则必问,异则相诤,和言悦色以请教益,务必尽其底蕴而后已。这充分显出闵子为学的态度及其对学问的真诚。说苑有一段关于闵子学养工夫的话:

 

“闵子骞始见于夫子,有菜色;后有芻豢之色。子贡问曰“子始有菜色,今有芻豢之色,何也?”闵子曰:“吾出兼葭之中,入于夫子之门,夫子内切磋以孝,外为之陈王法,心窃乐之;出见羽盖龙旂,旃裘相随,心又乐之。二者相攻于胸中而不能任,是以有菜色也。今被夫子之文寖深,又赖二三子之切磋而进之,内明去就之义;出见羽盖龙旂,旃裘相随,视为坛土矣,是以有芻豢之色也。”

 

这段文字说明学养工夫是一个理欲交战的过程。当学问道理与名利私欲交缠相持胸中之时,形为之毁,体为之损;闵子之面有菜色,正说明他专心致力于以理胜欲的艰苦。及其学养有进,心有定处,则心广体胖,神色焕发矣。善乎孟子之言曰:“君子所性,仁义礼智根于心。其生色也,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。”(尽心上)闵子的学养工夫,既已达充于内形于外的境地,所以他的情操也能节之以礼,而和乐适度。据家语:

 

闵子居亲丧三年毕,见于孔子。子与之琴,使之弦,切切而悲。作而曰:“先王制礼,弗敢过焉。”孔子曰:“闵子哀未尽,能断之以礼,不亦君子乎!”

 

人的哀乐之情,最难自制,何况父母之丧,乃人生无涯之痛。闵子居亲丧三年已毕,而犹哀痛未尽,切切而悲者,正因他是一个纯孝之人。然过哀则伤性,闵子哀未尽而能以礼节之,是可谓孝而中礼,而能得性情之正者矣。此亦闵子之所以为闵子欤!

 

 

编辑排版:其嘉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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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:蔡仁厚,转载自:《孔门弟子志行考述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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