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仁厚：颜路、琴牢|儒学自习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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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：《孔门弟子志行考述》是蔡仁厚老师早年著述。既可帮助人们了解孔门弟子之行谊，又可作为解《论语》之参考书籍。蔡仁厚老师曾自己介述自己撰述此书：
是以《论语》为据，旁采古籍，列叙孔门诸贤之生平行谊、学识艺能、志节风义、人格精神，兼及其资禀气度，才情声光。娓娓道来，庶几引人入胜。既情味深醇，又发人深省。而附录之“孔门弟子名表”与“孔门师弟年表”，简明醒目，不仅可以供参考，尤能显孔门师弟之时代社会背景，以加强读书之效果，引发阅读之兴味。
兹连载于此，以飨诸君。

颜路

颜路，颜渊之父，名无繇（音由），字路，少孔子六岁，为孔子早期弟子。据论语记载：

颜渊死，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（音郭，通作椁，外棺也）。子曰：“才不才，亦各言其子也。鲤也死，有棺而无椁。吾不徒行以为之椁，以吾从大夫之后，不可徒行也。”（先进）

孔子于鲁哀公十一年自卫返鲁，同年冬天，左传记载季孙使冉有访于仲尼，曰：“子为国老，待子而行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？”据此，可知孔子返国之后，鲁人虽不能用，犹尊敬贤德，待以国老；仍从大夫之列，与闻国家之政。所以孔子说：吾从大夫之后，不可徒步而行。但论语这段记载，意思似乎很含蓄；因此，学者提出的疑点亦很多。例如：颜氏家贫，孔子何以不能代为买一椁？颜路请孔子助一椁，为何一定要卖孔子之车？又孔子难道别无他物可卖？且孔子之车，当是国君之命车，又岂可卖之于市？当孔子在卫国时，为了旧馆人之丧，曾解骖以相赠，颜路何不亦请孔子卖骖而留车？凡此等等，皆不可一一考，亦不必一一考。所可知者：孔子视颜渊若己子，伯鱼死，既然有棺而无椁，今颜渊死，又何必非要有椁不可？此其一。伯鱼之才虽不及颜渊，然父子亲情并不因才而有异；所以说“才不才，亦各言其子也”。孔子既未卖车为伯鱼买椁，今如为颜渊买椁，则是薄伯鱼而厚颜渊，此岂人情之所忍！况依礼，车且不可以卖乎？此其二。孔子尝言：“丧与其易也，宁戚。”颜渊死，孔子“哭之恸”，而有“天丧予”之叹，此其哀戚之情为何如！而颜路必欲为子请求一椁，岂不亦是求丧之“易”？（易、或解为治，或谓当作具；总是虚饰节文，求形式齐备之意。）然则，颜路之请椁，可谓不得圣人之意矣。此其三。或曰：颜渊在弟子中最称贤能，孔门师弟亦爱之最深，颜渊死，同门且违背孔子之意而予厚葬（见先进篇），盖以情谊之深，永诀之痛，逐不暇断之以义理之至当；则颜路之请椁，亦为丧子之情，哀痛迫切，乃遂不遑计及于礼之当否耳。论语记颜路行事，只此一章。另据孔子家语：

“颜渊之丧既祥，颜路馈祥肉于孔子，孔子自出而受之；入，弹琴以散情，而后食之。”

祥，是父母丧祭之名。仪礼士虞礼：“期（音基，周年也）而小祥，又期而大祥。”颜渊有子，故行祥祭；而颜路郑重，乃亲馈祥肉于孔子耳。

琴牢

琴牢，不载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，而见于孔子家语。今本家语谓：

“琴牢，卫人，字子开，一字张。与宗鲁为友，闻宗鲁死，欲往吊焉；孔子弗许，曰：非义也。”（弟子解）

家语之说，本于左传：“琴张闻宗鲁死，将往吊之，仲尼曰：齐豹之盗，而孟絷之贼，（杜注：言齐豹所以为盗，孟絷所以见贼－被害，皆由宗鲁。）汝何吊焉！”孟絷即公孟，是卫灵公之兄，齐豹是卫之司寇，而宗鲁则是由齐豹荐介给公孟做骖乘的。后来齐豹谋作乱，将杀公孟，通知宗鲁回避，宗鲁说：“公孟之不善，吾亦知之，抑以利故，不能去也······子行事乎，吾将死之。”他既不劝止齐豹，又不告诚公孟，不义不忠，终于身死。孔子不许琴张往吊，良有以也。

左传杜预注与上引家语之言，皆以琴张即琴牢。按齐豹之乱，在鲁昭公二十年，时孔子方三十岁。如欲吊宗鲁的琴张，果真就是琴牢，则他的年辈应该与子路曾皙相若，而为孔子早期的弟子。

此外，孟子、庄子二书亦有琴张。

孟子尽心下：“如琴张、曾晳、牧皮者，孔子之所谓狂矣。”

庄子大宗师谓：子桑户、孟子反、子琴张三人相与友，子桑户死，二人或编曲，或鼓琴，相和而歌。

如此看来，琴张自是狂者一流。而孟子朱注以为琴张就是琴牢，大概是根据左传杜注与家语。后人虽说经传有琴张，未有琴牢，但亦并无积极的证据足以否定琴张即琴牢的说法。所以併述如上，以供参证。

至于论语书中，只在子罕篇“太宰问于子贡”一章之末，附记琴牢转述孔子一句“吾不试，故艺”的话，其他的事迹，便无从详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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