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航：本文选自蔡仁厚《孔孟荀哲学》一书，点击查看目录。点击查看更多儒家在线学习资料。
“道统”这个名词虽属后起，但中国文化有一个一线相承之道，则是历史的事实。从论语所载孔子盛赞尧舜禹之至德，言三代之礼的损益相因，以及“文王既没，文不在兹乎”的感叹，皆可以看出孔子实已洞悟尧舜三代一线相承的立国之道。而孟子最后一章，更对由尧舜到孔子的道之传承，作了明确的表示。（注五）孔子的称述，是对尧舜三代的反省，而孟子的反省，则推进一步以孔子接文王之传。后世又一代一代继续反省，终于提出“道统”之说。一经提出，则人同此心，口同此言，而民族文化所托命的道统，遂在念念之反省提醒中，绳绳相继，守护勿失。
尧舜三代一系相承的道统，到孔子时有了一步创辟性的突进。而其创辟突进的关键，是在于道的本质内容之自觉，通过此一自觉而开辟了一个精神的领域，这就是孔子所立的仁敎。以孔子的仁敎与尧舜三代的政规业绩合起来看，便是所谓“内圣外王之道”。“外王”的初义，是源自尧舜三代的政规；而“内圣”一面的彰显，则始于孔子之“立仁敎”。单就尧舜三代的政规而言，是“道之本统”，继之以孔子的仁敎，通合起来便可称之为“内圣外王之道”。所以，内圣外王之道的成立，正表示孔子对于“道之本统”的开发与重建。
王者的礼乐典制，是业绩；而所以构造此礼乐典制的指导原则，则是道。业绩不可传（其人存则其政举，其人亡则其政息），可传的是“道”。周公顺王者政敎之迹而构造“周文”（制礼作乐），是据事以制范（凝成道之本统）。孔子立仁教，是反身上提以透显形上的仁义之心，予周文以超越的解析与安立（故曰人而不仁，如礼何，如乐何），这是摄事以归心。至此，道之所以为道的本质内容——仁义之心，始具体而明确地点示出来。所谓长龙点睛，全龙皆活。而中国文化的精神方向，亦因孔子之立仁敎而获得贞定。前文所谓“孔子开发了中国文化的长江大河，永远灌溉中国民族的心灵”；这句取譬之言，正应从这里了解。
孔子以后，曾子、子思、孟子、中庸、易传之传承，都是本于孔子的仁教（亦可曰孔子之传统）而展开。而其中以孟子为中心。孟子讲仁政王道，其器识自足以笼罩外王，但孟子学的核心及其最大的贡献，则是落在挺立内圣之本这一点上。宋儒兴起，亦是承此内圣之学，而继续发展，其重点与中心点亦仍然落在内圣之本的挺立处（虽然宋明诸大儒从未忽视外王，其器识亦足以笼罩外王，但全盘地通过历史文化之反省来看，毕竟还是内圣强而外王弱。）。从孟子下及宋明儒者的内圣成德之学，乃是孔子仁敎最本质亦最顺适的发展。他们把握了“道”的内在而本质的意义、以从事正本清源的工作（开发道德之根，价值之源），亦开出了道德实践的工夫入路、显立了道德实践的最高归宿（成圣人、成仁者，与天地万物为一体）。因此，宋明儒学确实是上承孔子之仁敎，而完成的最有永恒价值的一步发展。
至于外王一面，在以前是圣君贤相的方式，外王是由内圣直接推出来。又由于中国传统政治没有开出客观法制化的“政道”，中国文化亦没有充分透显知性主体（没有开出知识之学的传统），所以外王之道一直未能获得充分的完成。当前儒家第三期的文化使命，除了内圣成德之敎的承续与光大之外，主要就是集中于开出新外王（含政治、事功、知识三层），以期“内圣外王之道”中的“外王”一面，亦能如同“内圣”一面之充其极（注六）。
注四：本节所说，义本牟宗三先生“心体与性体”（台北、正中书局出版）第一册综论部第四章，请参看。
注五：孟子尽心下末章载孟子曰：“由尧舜至于汤，五百有余岁；若禹、皐陶则见而知之，若汤则闻而知之。由汤至于文王，五百有余岁；若伊尹、莱朱则见而知之，若文王则闻而知之。由文王至于孔子，五百有余归；若太公望、散宜生则见而知之，若孔子则闻而知之。由孔子而来，至于今，百有余岁。去圣人之世，若此其未远也，近圣人之居，若此其甚也；然而无有乎尔，则亦无有乎尔。”在此，孟子虽未用道统二字，而叙述道之传承，其统绪已极为明确。后儒言“道统”，实本于此。
注六：关于儒家当前的文化使命，牟先生的“历史哲学”、“道德的理想主义”、“政道与治道”三书，以及拙著“新儒家的精神方向”，皆有论及，并请参看。（以上各书，皆由台北、学生书局出版）
编辑排版：其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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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：蔡仁厚，转载自：《孔孟荀哲学》。
